龚家龙：“圈钱”长联，还是领军中国民营石油？

　　王思睿 侯利红 春雨

　　对湖北天发集团董事长龚家龙因涉嫌经济犯罪被查一事，尽管“圈钱”一说愈传愈盛，但也有业内人士在评价这位“民营油企第一人”时指出，龚家龙是真心想为中国的民营石油企业做点实事。

　　“他此次被查，应该是以前天发的老问题导致的；而且我个人觉得，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昨天，一位与龚家龙颇熟的业内人士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表示，虽然龚家龙所掌控的天发集团欠下数家银行多达29亿元贷款未还，银行也一直在催他还贷，但从银行角度来讲，肯定不希望龚家龙坐牢，因为一旦龚家龙进去了，则银行的贷款也就基本上不可能收回。这位人士猜测，“也许其中另有隐情”。

　　一投资商欲赴荆州商谈重组

　　12月26日下午4时，毗邻荆州市中心江汉路主干道1公里处，湖北天发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湖北天发”)就位于这里。江汉路106号，湖北天发及旗下天发石油(000670.SZ)本部就在这里，正门前显得宁静而整洁。在晚霞的辉映下，11层顶楼上大红底色的金黄色“天”字招牌熠熠生辉。

　　这幢颇具现代感的办公楼，进进出出的人们显得气定神闲。

　　“一切照常，朝八晚五上下班，该做什么就做怎么。”在十多分钟的交谈中，这名湖北天发的基层工作人员向《第一财经日报》说，“只是从几天前开始，董事会的会议室里好像有点忙，除午休时间外，有时会议要持续到下班时间。”

　　临近下午5时，8楼董事会会议室散会，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管理层向记者摆摆手，称“只是一次例行内部工作会议”。随后就匆匆赶往电梯间。

　　下午5时许，荆州市高新技术开发区，湖北天发三峡建设后勤基地暨天颐科技(600703.SH)所在地，20多名建筑工人刚刚锁上大门，“收工回家”。

　　开发区主干道对面的天颐科技正门口，亮着十多盏路灯。

　　“看这身冬季工作服，还是厂子里上月刚发的。”一名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并不知道龚家龙被调查一事，“详细情况还是看总集团的口径吧。”

　　就在湖北天发及其旗下公司声称“一切照常”之时，一位知情人向《第一财经日报》透露，21日龚家龙已被带往湖北省潜江市接受调查，随后天发石油重组一事将再次被提上日程。

　　上述知情人士还告诉记者，一家意欲参与重组的投资公司高层26日曾透露，将“路过荆州，顺道去天发石油办点事。”但并未向记者透露具体细节，声称“到武汉再联系”。

　　“能做点事。”荆州当地人向《第一财经日报》这样评价龚家龙。据知情人透露，1977年，龚家龙进入荆州轻工业局车队，龚家龙在车队最早的工作是油漆工。

　　“长联石油”梦难圆

　　12月7日，龚家龙西装笔挺、意气风发。他从外地赶来，特意参加在上海举行的一个高规格石油论坛――第三届中俄哈石油论坛。该论坛云集了俄罗斯最著名的石油大腕――俄罗斯石油公司、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有限公司等。

　　这是他被公安机关调查之前，最后一次以天发集团董事长、长联石油控股主席等身份在上海的公开露面。作为大会邀请的唯一民营石油企业代表，他围绕石油商会、长联石油发展等主题发言，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关注。

　　发言结束后，龚家龙被来自海内外的十多家媒体记者团团围住，畅谈自己在巴基斯坦寻油的经历：“我们已经到那边去看过，不久就会有项目。这次来，也是希望能有机会参与俄罗斯和其他地区的石油合作。”

　　长联石油的规划是，未来5年内，公司将吸收更多的民营石油企业加入，根据石油产业特点，以固定资产和现金资产持续投入，成立加油站、勘探开发、仓储物流、石油炼化、天然气、沥青、润滑油等若干个以石油产业链为依托的大型股份制公司，并通过资本运营和国际化管理，创建民族石油品牌。

　　一位参加会议的股东代表向记者表示，当时作为参股方，公司真正拿出的是30万元的开办费，“部分企业也是这样的。”

　　一位中石油的内部人士将长联石油喻为“非常松散的业务结构”，“不像中石化这种大型国有企业，资产属于总公司，子公司要由总公司统一调配。”这位人士介绍道，长联石油的股东，个个都是老板出身，都会保护自己的利益。

　　“大力开拓海外油气资源，力争在10～15年时间内，从海外为国家获取1亿吨原油和天然气资源”是长联的一个构想。

　　在12月初的中俄哈石油论坛上，龚家龙说道：“民营企业的优势在于市场生存能力强，没有人员及企业的历史包袱，而且往往能捕捉到准确的商机。与‘大而无当’的想法相比，民营石油企业轻装上阵，制定可操作的商业计划，致力于在中国的上、中、下游市场整合和国外石油资源的开拓，将更切合实际。”

　　该中石油人士分析，虽然民企有着一些身体轻盈的优势，但就长联这样一个联合体的股东们，并不会把实际资产注入到长联石油。因此，长联没有炼油厂、没有油库和统一的销售渠道，很难实现运作。

　　“这家公司的成立，是非常矛盾的。”他说，一方面，各股东没有与长联石油形成明确的资产关系，结构松散。另一方面，又想通过它实现资本运作，融资进行大型的勘探开发和原油购销。它也不是中石油、中石化，不必承担社会责任。仅仅是因为石油的市场垄断，希望借这样的方式来动员大家携手寻油，再运到中国实现上下产业链一体化。

　　“圈钱救天发”？

　　很多人对这家公司的真正目的是“圈钱救天发”，认为长联石油的“寿命”不会太长。这让一度意气风发的龚家龙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即便你通过这样一个平台融到资，找到了石油，那么这么多股东，谁来负责运输、石油运到中国给哪家炼厂加工制造，最后销售渠道又在哪里呢？”上述中石油人士说，他曾经去过湖北，也看到过天发的加油站。“做做下游不是挺好的吗？国家也把这块业务放开了，只要管理到位，应该有所作为。”

　　据石油商会一位会员企业的老总透露，事实上，当初长联成立时，很多企业就是持观望态度。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望之后，发现长联根本没拿到相关资质，自然也没法开展业务，于是，30多个加盟企业中的绝大部分陆续推出，最终只剩下了几家。同时，尽管大家最初都交了前期30万的活动经费，但后期入股的每家500万资金则基本上没收到，“大约只有一两家拿出了钱”。

　　上述石油商会高层人士同时也是一家大型民营石油企业的董事长。他透露，早在2005年4月，他在发现龚家龙因自己公司欠债太多而有圈钱嫌疑之后，就曾和另外10余家民营油企联名上书工商联领导，但一直没有回音。此后，他们干脆全部退出了商会。

　　对于“圈钱”一说，龚家龙曾愤怒回应：“有些人老说，长联是我为天发公司圈钱牟利行方便，假借商会名义所为，这不公平。” 他辩白说，从商会成立至今，他没在商会拿过一分钱工资，连开会、出差的钱都是他自己拿的；长联也一样，作为企业的股东之一，他从没在长联拿过一分钱工资。

　　但是，不管“圈钱”的谣传是否最终会被证实，龚家龙在商会和长联上的管理混乱却是他无法为自己开脱的事实。

　　管理上比较混乱

　　“我们本以为找到了娘家，但事实上感觉石油商会管理混乱、人心涣散。” 赵友山对比表示遗憾。

　　本月17日，在工商联石油业商会成立两周年之际，由138家民营石油、成品油经营企业组成的“中国商业联合会石油流通委员会”在北京宣告成立，其会长正是以前工商联石油业商会常务副会长赵友山。赵友山透露说，这138家企业中除了40多家是新增的企业外，绝大部分都是以前工商联石油业商会的会员单位。在他看来，正是因为石油业商会管理混乱，才最终造成会员企业纷纷退出的局面。

　　“龚家龙在管理上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一位与龚家龙颇为熟悉的业内人士透露，石油业商会刚成立，内部矛盾斗争就很激烈。但龚家龙当时不但没有积极解决这些问题，反而去组建所谓民营石油航母，这不但给他带来圈钱的嫌疑，也让他的管理更加混乱。

　　该人士表示：“我曾提醒他，商会不应搞经营性质的企业，但他没听取我的意见。”此外，龚家龙身边的参谋班子也不行，只是怂恿他把场面一味撑大，但最终导致龚家龙摔得很惨。

　　北京异构石油工程咨询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陈薇则表示，龚家龙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没把自己家的事情管好（意指其天发集团亏损），这自然让别的会员企业不信服他的能力，在很多事情上会持一种观望态度。
 
　　龚家龙犯忌：想动天发股权“奶酪”

　　洪其华

　　“上市公司的问题其实都是老问题了，恐怕很难直接导致他被抓。”一知情人士说，关键还在于龚家龙后来对天发股权异想天开的运作，这些才是催化剂，“他已经开始要办手续了，但还是卡住了，天发本来是荆州的，而长联注册在北京，荆州的企业要轻易转到北京去，显然要过当地政府这一关。”

　　“我认定要做的事从来就不想后路。”这是龚家龙常说的一句话。

　　12月21日下午，湖北荆州市江津路红苑宾馆，龚家龙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湖北省公安厅带走。一个星期前，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龚家龙还在一次年会上给民营石油企业勾画到巴基斯坦石油业投资的美好前景。

　　昨天，天发集团内部证实了这一消息，“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涉嫌经济犯罪，具体的情况我们还不是很清楚。”

　　“原来只是天发集团的掌门人，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也有很多合作的机会找不上门来。”龚家龙曾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不过，2004年底，成为全国工商联石油业商会会长一度让他名声大噪。

　　如今，龚家龙已经身兼多职，“长联石油控股公司董事局主席、石油商会会长、光彩49集团股东。”不过，所有的声誉都将随着他被公安机关调查而变得渺茫。

　　“不出事，下一届他还是会长。”全国工商联石油业商会一位内部人士昨天对《第一财经日报》说，“因为，他（指天发石油）是里面最大的企业；再说，这个商会，也基本被他和他的人全权控制了。”

　　不过，截至目前，商会仍然没有对龚家龙被公安机关控制一事做任何通报，并认为在得到确认之前的任何消息都不可靠。

　　但这丝毫不影响龚家龙被带走的消息满头飞，各种猜测也不绝于耳。

　　动什么不能动“天发”

　　1988年，凭着一身闯劲，龚家龙贷款20万元创办了“荆州地区生活资料经销公司”（天发集团的前身）。后天发集团旗下子公司天发石油成为国内最早的一批上市公司。不过由于企业性质界定模糊等多种原因，天发集团和当地政府的产权关系一直存有争执。

　　天发集团拥有全国民营石油商中唯一一个牌照齐全的石油类上市公司――天发石油。“这样的牌照，在外行人看来很值钱，但内行人都知道，如果不能很好地和国营石油巨头合作，这些牌照都派不上用场。”上述人士说，也基于这样的原因，从2004年开始，天发集团开始出现资金链断裂，天发石油、天颐科技相继进入股市ST行列。

　　“上市公司的问题其实都是老问题了，恐怕很难直接导致他被抓。”该人士说，关键还在于龚家龙后来对天发股权异想天开的运作，这些才是催化剂。

　　在中粮集团因巨额债务与天发重组止步之后，今年5月起，在荆州市政府的主导下，贝多恩集团开始与天发集团正式谈婚论嫁。但就在双方快达成一致之时，谁知半路杀出个光彩49集团。

　　“这被认为是龚家龙策划的，因为龚家龙是光彩49的董事。”上述人士说，在光彩49集团的支持下，龚家龙最终于今年6月确认了一个方案：以光彩49集团分别用1元的价格收购荆州市政府和龚家龙手中的天发集团股权，然后由光彩49集团将天发集团旗下的石油资产、石油运营牌照纳入长联；待光彩49集团接手天发集团后，雷曼兄弟公司将与湖北银行界商谈天发集团的债务重组。

　　“天发的股权一直存在争议，龚家龙要打天发股权的主意，这必然要引起不少冲突。”上述人士说，龚家龙动什么都千万别单方面动天发的股权，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重组是谁主导的。

　　但龚家龙的想法是，长联石油从成立到现在只有一个经营许可证，并没有成品油批发许可证、成品油零售许可证、成品油、燃料油进口许可证以及国内矿产勘探开发许可证。没有这些证，就意味着长联石油控股有限公司目前无法进行相关实质性的操作。

　　龚家龙认为，让长联把牌照拿到，就会有更多的企业相信他并加入长联。虽然起初这个想法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但后来，问题就变得扑朔迷离。

　　“他已经开始要办手续了，但还是卡住了，天发本来是荆州的，而长联注册在北京，荆州的企业要轻易转到北京去，显然要过当地政府这一关。”知情人士透露。

　　他把龚家龙的做法简单归结为：“天发出鞘，填入长联，洗干净，拿出来。”

　　“也就是说，龚家龙先以长联为壳，在光彩49的支持下，把天发的资产装到长联，同时，光彩49控股长联，一起来运作天发。这样一来，龚家龙还是长联的主席，光彩通过控制长联来控制天发。”上述人士说，“这样也可以理清天发集团的产权纠纷问题，龚通过长联平台运作天发的目的也达到了。”

　　一位和龚家龙有10多年交情的人士对记者透露：“他动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就劝过他。要他想想其中的利害关系。”

　　据他分析，这里面有很多技术问题是他不能解决好的，也许关系甚广的光彩49集团也没办法解决。“首先天发集团的产权归属是历史问题，龚家龙和当地政府本来就有分歧；再者，天发的问题早就暴露了，龚家龙一直就岌岌可危。”

　　在这之前或许已经有一些先兆，包括壳牌在内的多家巨头公司都曾有过同天发合作的打算，但最后都合作不了，原因在于天发这本账一直就只有龚家龙等少数人清楚。

　　证监会彻查“天发系”

　　今年4月，天发集团下属上市公司天颐科技[现为S*ST天颐（600703.SH）]发布公告，称公司于2006年4月14日接到中国证监会武汉证监局有关立案稽查通知书，因公司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证券法》及相关法规，中国证监会武汉证监局决定对公司立案调查。

　　而从去年10月份开始生产就已陷入完全停顿的天发集团下属上市公司天颐科技至今仍没有恢复生产的迹象。

　　据记者调查了解到，影响天颐科技恢复生产，甚至进行重组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股东天发集团的占款问题，而这也正好反映出龚家龙所管理的天发集团的关系复杂与混乱。

　　“大股东认为没有欠钱，因为天颐科技生产用的厂房、设备、土地都是和天发集团下属另一家公司天荣现代农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天荣农业”）共用。这中间很多东西的产权都是天荣的。” 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原因是大股东和天颐科技之间对占款问题发生了明显的分歧。

　　天颐科技所在地一位人士向记者证实，“天颐科技和天荣农业都在荆州市沙市区高新技术开发区。两个公司都在一个厂区里面，左边是天颐科技的生产区，右边是天荣公司的饲料厂。两个公司在一个办公楼办公，甚至两个公司的总机都是一样的。”

　　天荣农业也是天发集团旗下天荣集团下属子公司，公司主营饲料、食用专用粉、精制免淘米以及畜禽加工等农业项目。

　　“当初天颐科技上市时，本来想把天荣的资产也置入，但集团又想让天荣单独上市，所以，两家公司才如此‘紧密’。”该人士说。“如果天颐科技能和大股东达成还款协议，那天荣农业最有可能是偿还欠款的主要资产。”

　　正是出于这种和大股东“剪不断“的关系，天发集团从2002年开始大量占有上市公司的资金，而今，集团陷入债务危机后，所有的一切就成了占款的借口。而天发集团占用天颐科技1.8亿元资金几乎挤干了天颐科技的所有血汗。

　　分析人士称，在证监会强制清欠的关卡上，龚家龙却没有找到有效清欠的办法，这让他随时都处在危险的风口浪尖。

　　商会“软着落”，“长联”再起航

　　屋漏偏逢连夜雨，天发旗下的另一家上市公司天发石油[现为S*ST天发（000670.SZ）]也暴露出占款和财务问题。龚家龙急需找到一条解套的出路。

　　2004年12月11日，龚家龙在北京发起成立了中国第一家民营石油业商会――全国工商联石油业商会。商会成立时只有70多家会员，但到2005年底，“已经有1000多家会员”了。

　　成立石油商会，被认为是龚家龙预防危机爆发的“软着落”方式。龚家龙希望通过商会能加快天发的运作，并最终走出困境。

　　但这个目的始终没有实现，“到现在为止，我都认为石油商会是个空架子，而且没有实质的运作。”石油商会一位副会长坦言。他把没有实现目的的原因归结为龚家龙拙劣的管理能力。

　　“他在天发集团就是用最原始的方法来控制公司，他的一支笔，上到一分钱、下到一个人事变动，都靠这支笔。”这位副会长说，这种方式在商会显然管控不了。以至于后来大家对商会的质疑层出不穷。

　　在商会内控关系一筹莫展之际，龚家龙又联合30多家民营石油企业宣布在北京成立长联石油控股有限公司，号称我国目前规模最大的民营石油联合企业。

　　在龚家龙看来，一旦资产达到一定规模，就实现海外上市，用获得的融资进军国内外的石油勘探、开采业，成为特大型跨国石油公司。这仿佛为当前民营油企发展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

　　“长联的成立说明龚家龙是真正想把商会用起来了，但这也是一个转折点，因为，长联已经成为龚家龙把天发资产‘套出’的一步棋。但关键就是，这只是他部下的一个棋子。”上述知情人士说。